宫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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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卑微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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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 7

九月的天气虽然已经不太热，但也还没到算得上凉爽的程度，可尹净汉却早早穿上了长袖卫衣，浑身上下裹得严实。在洪知秀印象中，尹净汉没有在他面前穿过短袖，就连那次淋雨，他因为刻意要给他一件简单的衣服，翻出来的那件也是长袖。

尹净汉在刻意的掩盖什么。这件衣服不是他之前的风格，看来是特地新买的，因为自己天天在室内察觉不到室外的温度，所以买了错误厚度的衣服。

“热吗？”

洪知秀点点尹净汉额头的细汗，贴心的把空调温度往下调低了两度。尹净汉用左手拿起桌上的茶杯，摇头说不热，只是来的路上被太阳晒了。

“我比较怕冷，不怕热。”

“真的吗？”

洪知秀持怀疑态度，他刚刚就察觉到尹净汉一直在使用左手。但尹净汉想要隐瞒，他也不去深究。

“嗯，真的。”

尹净汉慢慢喝着那杯花茶，尽管他平常很少喝茶也能品出这茶不错，加进去的花瓣增添了花香和甜味，让口感丰富柔和了起来。洪知秀身边的人应该都是和他一样的，温柔的艺术家，双手灵巧的用热水和树叶以及花瓣就能做出一杯可口的饮品。

对之前的尹净汉来说，上等的茶往往都在谈判桌上，特地请人表演，彰显自己的高贵品味，俗称装逼，不是他装就是对方装。那时候再好的茶叶都没有什么用，因为目的根本不是喝茶，而是唇枪舌剑，勾心斗角，想着怎么从对方身上割下一块肉来。

他不懂品茶，只懂得怎么样割肉。

“明浩泡茶还可以，不知道哪里学的，喜欢就多喝点。”

洪知秀看出来尹净汉挺喜欢那茶，控制住想倒掉的手，把公道杯捏过来给他添上，但他的动作没有徐明浩那么优雅，就只是倒满，不像他那样，慢慢拉远距离，等水流变细后提起然后一顿，清亮的茶汤刚好在离杯口3到5毫米左右的距离。那点花架子也还是要花心思费功夫学的，对比之下洪知秀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。

“挺好喝的，之前没听说你有弟弟。”

“表弟，不常来，他自己到处跑。”

“他还上课，大学生吗？”

“嗯·······是吧。”

洪知秀也不知道徐明浩见鬼的上哪门子课，他们什么时候上过正经学校。再说他那个头发，是去上课的样子吗。尹净汉这么好奇徐明浩，让他心里微微的不爽。

他拉住尹净汉的手腕，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：“净汉，难道比起我，你更喜欢明浩吗？”

这句话里的醋意简直要溢出来，尹净汉笑弯了眼睛，伸手去拍洪知秀的脑袋。

“当然不是。”

“那你问他那么多·······”

“啊——”

洪知秀另一只手去捉尹净汉拍他头的那只手，不小心握在他的小臂上，尹净汉的脸一下子变白，痛呼出声。洪知秀赶紧扒拉他的袖子，尹净汉抗拒不过，袖子被拉开，露出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整个小臂。这才是他穿长袖的真正原因，额头的汗一半是热的，一半是痛的。

“怎么会伤成这样？”

“想着要快点来见你，所以从楼梯上摔下来了。”

尹净汉打哈哈，把袖子放下去，他总不能说前一天晚上和人火拼中弹了，一晚上就杀了十几个人吧。

“要不要重新处理一下。”

“不用，不是很严重，就是医生处理的看起来有些严重。”

苍白的脸上努力扯出笑容，他的皮肤和发色本来就浅，现在脸上还毫无血色，整个一副勉强又逞能的模样。应该在医院静养，却跑到了这边来，洪知秀细细的整理他的发丝，把那些调皮的碎发拢到他的耳后，他动作轻柔的像是怕把尹净汉碰碎了。

出乎意料的，知道尹净汉又受伤了他居然没有觉得愤怒，没有愤怒他的天使有了瑕疵，他只是说：“我们净汉很辛苦吧，总是不小心受伤，总是这么累。”

“要是很累的话就好好休息，不过来也可以的。”

“虽然我很想见你，但我更想你好好的。”

“要照顾好自己呀。”

·······

他自己也分不清，有几句真心有几句假意。

·

“洪知秀，我们去看烟火吧。”

尹净汉突然提议，在他大一的时候，曾经和友人逃课去海边放烟花，那时候他觉得再也没有比海边的烟花更好看的东西，也再没有比迎着海风奔跑更畅快的事情。

烟花在夜空中砰砰的绽开，就像是命运一样，绚烂多彩，虽然转瞬即逝，但留下了很美好的景象。

他想和洪知秀去看一次，趁着还有时间和机会的时候。他知道他受伤应该多休息，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把那些事情都推开，跑出来。

“好啊。”

洪知秀欣然同意，下午的时间就开车载着尹净汉去买烟花，还有零食。看样子晚上是不打算回来了。

因为尹净汉的胳膊不方便，所以是洪知秀任劳任怨的把东西都搬上车，再又搬下来，他的力气还是挺大的，居然脸不红气也不喘，还能笑着解释：

“因为学艺术的时候，每天都要带着很重的画材跑，很正常啦。”

尹净汉坐在铺好的地垫上，眯着眼睛吹海风，此时已经是傍晚，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，让他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，从背影看就像是海里的人鱼，反正不像是人间的凡物。他用好的那只手抓着头发，不让发丝扫到眼睛，然后尽情的吹风。

洪知秀搬完东西，顺手拆了小蛋糕上的丝带帮他把头发扎起，小蛋糕是他临时起意买的，但此刻尹净汉看起来像是一份礼物。

“以后看来要为你多备一样东西了。”洪知秀笑着说说“别人都是为女朋友准备发绳，原来男朋友也需要。”

“啊，那我下次出门扎头发。”

“不要，不许剥夺我的权利。”

洪知秀做了手磨咖啡，递给尹净汉，而后就坐在他的身边陪他看夕阳西沉，那象征光明的星球离他们远去，毫无留念的坠入深海。

天一下子暗了不少，尹净汉看着太阳落下的地方出神，伸出手像是要挽留太阳。洪知秀知道他心底渴望温暖和爱，否则也不会被自己那么轻易的骗到。他不说话，就静静的陪着他。一直等到天边所有云彩都褪色成蓝紫，他才提议点烟火。

“好啊。”

洪知秀将引线剥出来，尹净汉拿着打火机去点，烟花一朵一朵升上天空炸开。

“啾、啪、啾·······”

尹净汉仰着头看空中的绚烂，嘴里跟着上蹿的烟花一起发出拟声词，洪知秀在旁边笑到手都没有力气，剥引线的速度开始跟不上尹净汉放烟花的速度。

“哎呀你怎么这么慢。”

“你只要点火当然快啦。”

“那我还配音了呢。”

“这又不是烟花燃放的必须工序。”

漫天的烟火炸开，洪知秀和尹净汉扯着嗓子嫌弃对方，海风吹的俩人形象都不太好，发际线清晰可见。也不知道是谁先笑的，反正最后俩人笑成一团。尹净汉耐心等洪知秀把那一排的烟花都弄好，然后一路点过去。

洪知秀由着他，买了很多很多烟花。所有烟花绽放的时候，半边天空都被点亮了。

“好漂亮。”

尹净汉看着天空，洪知秀看着尹净汉。尹净汉在笑，像个小孩子一般开心，如果不是胳膊有伤限制了他，他一定会拍手。烟火映亮了尹净汉的笑容，真好看，洪知秀这样想着，伸手护在他的后背，防止他因为仰身太过栽倒。但他只是虚扶着，他从来没有拥抱过尹净汉。

等烟花放完了，洪知秀又拿出了仙女棒，尹净汉一手抓一个，指挥他点燃。

尹净汉是有点小孩子脾气的，不想做的事情就撒娇指挥人。洪知秀不知道他和别人相处是不是也是这样，他撒娇就连自己也不能抗拒，那别人呢。想到尹净汉也会和别人这样撒娇，他的眸子就有些冷。

洪知秀挥舞着仙女棒，他是挺稀罕这种发光的东西的，从他那些荧光颜料就可以看出来。谁不喜欢光呢，尤其是在黑暗中。

但他更喜欢雨，能够冲刷一切的雨，被雨冲洗过后会觉得自己身上那层罪孽和脏污都被洗掉，就连过去也被冲走。

肩膀上突然一重，是尹净汉靠了过来，他受伤又乱跑加上疯了一晚上，终于累的撑不住了。洪知秀身子僵了一下，轻轻推他。

“去车上吧，潮水离我们越来越近了。”

“如果就这样被海洋带走，说不定也不错。”

尹净汉言语里难掩的疲惫，胳膊钻心的疼，但他就是不想离开，想要永远维持这一刻的美好。洪知秀扶着他，将东西都撤回车上，车座被放平，后面打开，垫了柔软的垫子。尹净汉不肯躺下，洪知秀就也坐着。尹净汉继续靠着洪知秀的肩头闭上了眼睛。

直到尹净汉的呼吸变得均匀缓慢，洪知秀才确信他睡着了，就这样信任他的睡了。

侧头看到他的睡颜，他想起车上就放着那把自己常用的刀，还有香薰·······

洪知秀睁眼一直到天边变亮，云彩重新回到天空，他推了推尹净汉。

“天亮了。”他说。

“我该回去了。”

尹净汉在朝阳中不情愿的睁开眼，像是即将成为泡沫的人鱼，他离开洪知秀的肩头，用手挡着阳光匆匆而去。他的魔法不能持续太久，要快点回到他尹会长的位置上去。

在他离开之后，洪知秀收到了几条消息，点开是他和尹净汉昨晚的照片，有一张是尹净汉看着他，眼睛里带着眷恋，而他在专心的拆着包装没有察觉。紧随着这几张照片的是徐明浩的一个带着墨镜的得意表情。

洪知秀对着那张照片凝视良久，点击了保存。

为什么，要用这种眼神看他。